《第九十四章》楊堅有異
遭受重大打擊,尤其是愛情帶來的傷痛,常使人失去理智陷入不可自拔的傷感之中,甚至遭低落的情緒擺佈,或藉酒澆愁,或委靡不振,或哀怨自責,做出自暴自棄的行為、變成一塊行屍走肉……深陷而無法自持。
但宇文邕不同,拜天敵宇文護的長年威脅,以及兄長相繼離世的成長經歷所賜,這些以往吃過的苦頭,讓他在面臨絕望之時,還是能夠暫時遮蓋住心傷,專注於眼前的重要大事。
他的心或許還是傷得很重,也會流露出七情六慾,委靡不振或藉酒澆愁,等到夜深人靜之時,或許更是疼得喘不過氣來,但當下,他仍是個霸道睿智、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不會就此忘記自己的職責。
「神舉!」再過了好一會兒,宇文邕的情緒約略恢復鎮定,神色也逐漸變得淩厲起來,他叫了宇文神舉過來,眉宇間透著一股莊嚴的英氣。
「臣在……」宇文神舉恭敬回應。
「探子回來了沒有?」宇文邕問道。
宇文神舉望見說出這話的皇上,面色儼然,就和平時一般,透著一股猜不透參不過的深沉心思,眉眼間盡是睿智與慧黠之氣的凝結。
他為之目眩神迷,移不開目光,這才是他心目中從不為失敗洩氣、從不為女人之事傷心頹廢的皇上啊!
「神舉別只顧看著朕,回話啊!」宇文邕厲聲再起,直讓宇文神舉高興地精神一振。
「半個時辰前已經到了,因為當時皇上正在休息,所以臣暫且令他退下,稍後再報。」宇文神舉隨著皇上的態度,受到鼓舞而振作起精神,但他仍小心觀察著皇上的神色,據實以報。
「荒唐!此事耽誤不得,無論探子說什麼,立即傳報上來!」宇文邕挑起眉頭,厲聲低吼。
無論是外出赴宴、出遊雲陽宮,亦或是尋訪各地之前,宇文邕早已暗中安排好傳送監視皇宮內部以及太子舉動紀錄的傳信兵人馬,因此每日一直有多達三十組以上的通訊兵馬,從皇宮到長安,長安到甘泉山腳的繹站,繹站再到雲陽宮,接力傳送消息,持續著每三日一次的統整匯報。
若有重要急事,更是不需三日一報,傳信兵在短短幾個時辰內便可快馬加鞭直接傳信至雲陽宮。
在皇宮中,一切上朝出勤紀錄,以及眾大臣在檯面上與太子交鋒應對的朝政大事及國事決策,都屬光明正大要匯報給皇上的必要情報。在檯面下,宇文孝伯則擔任一名冷眼旁觀的監視者,再加上幾名東宮太監的眼線,暗中匯報給皇上不能讓太子知道的殘酷事實。
另有一組潛伏的親信,主要以眾太監和女官所組成,暗中蒐集、監視著有關皇宮不尋常的瑣事紀錄,還有各大臣的異常出勤與調動。
這些消息都一一被宇文邕掌握在手中。他的人可以不在皇宮之中,但他的心卻不能不時時刻刻與大周同在。
也因此,宇文贇這些日子以來的胡作非為,他是再清楚不過,也下定決心一定要趕快回宮廢了這個無能的太子。
此次因為秘密來到洛陽,三日一次的匯報稍有延遲,直到遲了約五日,宇文邕等人才又藉由留守雲陽宮的王廷均,以及其親信的聯繫與通報,重新與探子搭上線。
「稟皇上,探子來報,太子又強行玷污數名宮女之身,不顧皇上禁令,以妄佞小人為親信重用,貪戀美色、飲酒作樂、行為荒誕不經,已聞百姓怨聲載道。兩日前,太子還對年長的尚書陳大人和屬兵部的幾名官員,稍有不從,即以廷杖百餘下責罰,導致現在還有兩人傷重不起、性命垂危,朝中人心惶惶。」宇文神舉打開一張寫滿文字的傳信書,開始念道。
「這個畜生!」宇文邕抬手重擊床柱,重重咬牙憤恨大罵:「看朕回宮後怎麼打死你替天行道。」
「皇上先別生氣,還有更重要的事。臣謹遵聖令,已將先前延宕的數張傳信先行收起並過目,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宇文神舉緊蹙雙眉,謹慎說道。
「快說!」宇文邕一聽神色轉為嚴肅,原本因病而坐臥榻中的身軀背脊彷彿昂然挺立了幾分。
宇文神舉嚴肅的臉色不輸眼前之人,在依然緊蹙的雙眉之下,他一張薄唇微張,硬是緩慢而僵硬地吐出幾個字:「楊堅有異!」
宇文邕聞言,嘴角竟然透著一股冷笑!
他向來是有仇必報,尤其是那些居心叵測的惡意之人,會讓他就像一隻在暗夜裡靜靜潛伏於草叢之中的惡狼一般,隱忍、準備、等待,再等待。只要抓住機會,他便毫不猶豫疾撲而上,一口狠咬住目標的咽喉,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曾經加害過他和他心之所愛的人。
是故,宇文邕離開翠峰山、抵達雲陽宮第一件事,就是暗中派了一支精兵出發,直接上門勦毀「朱焰門」的巢穴。不堪二三百名精兵圍剿,藏於山頂險要大寨的上上下下百來名賊黨,不是滅了、殺了,便是擄了!
而後,宇文邕從對大當家的嚴加拷問之中,得知之前擄走端木琅之舉,的確是有人花大錢請託而特意為之,卻不知其人真實身分為何。
得知有人竟敢特意至老虎嘴中拔牙、打他女人的主意?他心中憤怒非常,發誓一定要嚴懲惡徒,否則枉為周主。
這些事情,宇文邕全是暗中調動好人手辦妥,與他一同出外遊玩得正盡興的楊雪舞,自然全不知情。宇文邕也打算著,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先不要讓雪舞知道,以免在她心頭添上無謂的重擔。
當初發生在荒山野嶺上的擄人之事著實怪異,挑選這一座四周布滿僕役和侍衛的大戶莊園,下手的困難度大增,偏偏盜賊又不為大戶人家的錢財而來,目的只為擄走一個女人!此等大費周章不免啟人疑竇,加上端木琅本人不會無故樹敵,是故宇文邕早就想過事情並不單純。
莫非對方是衝著他這皇帝而來,端木琅則是要擄來要脅他的手段?
若是阿史那皇后或後宮妃嬪所為,要以此手段加害端木琅,除非是有他身邊的親信作為奸細來主導,否則這擄人的時間地點實在難以配合得如此準確。
宇文邕也想過,抑或是有另一個可能,因此事太過奇巧,是否與一手策劃此次聚會的主人楊堅脫離不了關係?
但楊堅若有叛變行刺之意,在他對眾武將例行的監視行動中應可早一步看出端倪。
楊堅一直以來恪守規矩,並無結黨營私之舉,除了和宇文邕是親家的關係外,甚至也無軍政上的實權重兵,只是世襲繼承下楊忠的爵位及柱國大將軍之職,平時安份守己,先是擔任定州總管,後又被他轉調擔任毫州總管,實在看不出半分意圖對上位人不利的篡位念頭。
雖然自己也是在宇文護眼皮底下安分地演了十幾年好戲的隱忍高手,不排除楊堅也有這份韶光養晦的野心與能耐,但他怎麼也兜不壟彼此間的利害關係,單單擄走端木琅的動機與目的實在令人費解。
他當時感到疑惑,實在想不出端木琅的「意外」是何人因何原因主使,如果真是楊堅,究竟是出自什麼目的與原因,要對一個嬪妃下手?
是故,當宇文邕聽到宇文神舉嚴肅說出:「楊堅有異!」彷彿有什麼驚人的秘密便要破殼而出,迅速將他腦中千萬條點不著、觸不到的膠著思緒迅速接起點亮,轟然一聲冒出了句「原來是他」。
想著再有心計的狐狸終究是藏不住牠的尾巴!宇文邕的臉上才忍不住嘴角一勾、輕哼一聲、露出了期待而興奮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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