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最後秘密
數日後,昔日「楊雪舞」的墳墓旁邊多了個新的土墳與墓碑。
楊雪舞、宇文神舉、韓渚、高長恭、蕭若安、高延宗、小翠全都站在土墳前,面帶哀戚。
「為什麼要將皇上葬在這裡?他該回到長安去與宇文家族的墓同葬。」宇文神舉自宇文邕過世之後,一直沒睡過好覺,此時的神態衰頹不堪,下巴盡是四處叢生的雜亂鬍鬚。
明明他見到的最後一眼皇上模樣,是安詳如孩子般熟睡的姿態,怎麼才不過半日便傳來了噩耗?實在叫人難以接受。
「神舉大哥,阿怪不會想回他兒子身邊去。我知道,他想和雪舞的身子葬在一起,這是他一輩子最大的希望,也是我之前欠他的。」楊雪舞的眼眶紅腫不堪,眸裡帶著腥紅的血絲,同樣面容憔悴。
宇文神舉垂首不語,心中知道她說的是事實,況且要將宇文邕的屍首移往長安安葬,可說是既危險又困難重重。
但他就是無法接受吾皇猝逝的事實,總想多做些什麼,卻再也來不及。心中一股悲傷到極點而生的怨氣無處可發,叫他忍無可忍,拳頭一握,帶著眉頭緊蹙的糾結神情,怒沖沖地邁開大步直衝而走。
韓渚正要追上前去,被楊雪舞拉著衣袖阻止道:「讓他一個人靜靜吧!畢竟這是他守護了快半輩子的人。」
「可是……他!」韓渚還想要再說些什麼,一轉頭望見楊雪舞的臉色白中帶青,額前滲著一層薄汗,外加兩眼蒼茫無神,一副隨時便要倒下的模樣。「雪舞姊姊,妳的臉色很難看,大概是傷心過度,小渚扶妳回去休息吧!」
「也難怪,這幾日以淚洗面的日子,加上前些好一段日子的辛勞,實在也夠妳受了。妳得把身子養好,好好活下去,阿怪才能走得放心,不是嗎?」蕭若安也走到她的身旁勸說著。
楊雪舞點點頭,以略帶朦朧的視線望向墓前凝視良久,在心中喃喃道:「阿怪,好好睡吧!你不會再感到痛了,也不會有人再來吵你……雪舞改天再來陪你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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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雪舞這一休息,竟是病得下不了床。
蕭若安感到不放心,加上經過了好一段時間,洛陽的緝捕風聲已沒那麼緊,她隨即雇來馬車把楊雪舞接到洛陽城中,藏在武館裡照顧。另一方面也可就近多陪陪她,安撫她失去摯愛的傷痛。
或許是傷痛與疲累的雙重打擊所致,剛住到高武館的第一日,楊雪舞還沒與蕭若安多說上幾句話,便整整昏睡了一日一夜。
等她醒來,已是第二日的午後,她感覺到自己精神好多了,卻肚餓得緊。
等了好一段時間沒見到蕭若安過來,也沒望見半個人,心想她一定正有事忙,她這個外人也不好打擾別人,不如自己到灶房裡弄些東西吃。
走出房間,延著廊道行走,她望見武館內的小院子裡有一群孩子正快樂地嬉鬧著。有的玩毽子,有的玩官兵捉強盜,調皮地你追我跑。還有一些年紀較大的孩子,正在蹲馬步練拳,或手拿竹棒代替長劍認真地比劃招勢……楊雪舞看得入迷,蒼白的嘴角不禁添上一抹笑意。
「美女姊姊,妳是誰?」一個約三歲的小女娃兒不知何時跑到她的腳邊,嬌滴滴地問東問西。
「她是今日來找爹的客人啦!」另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蹲著馬步,卻一邊偷聽他們的談話,代替楊雪舞回答她的問題。
「胡說,今日來的客人明明是個鬍渣大叔,穿著黑色衣服,臉好臭好臭。」另一個比小女娃兒大沒多少的四歲男孩兒也好奇地跑過來,插嘴發表意見。「我聽見爹還叫他神仙什麼的!」
「傻蛋!他那副模樣哪是什麼神仙?」女娃兒噘起小嘴兒嬌嗔道:「小元哥哥騙人!」
「真的嘛!騙你我才是傻蛋。」那男孩子沒好氣地反駁。
「哈哈哈!」蹲馬步的男孩卻一臉頑皮地嘲諷他:「反正你本來就是個傻蛋。」
「嗚!我要去跟爹說你欺負我!」那名叫做小元的男孩子隨即嗚嗚哭咽地跑走了,讓站在一旁的楊雪舞感到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想了想,決定追著小男孩的身影過去安慰他,卻遠遠看見另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將小元半哄半強迫地從一扇房門中帶出去。「爹爹有要事要談,我們去找娘,別吵著了!」
楊雪舞看得有些楞了,心想沒問清楚四爺和若安姊姊到底收養了幾個小孩子?怎麼多到像個戲班子似的,真是夠辛苦的,幸好大的孩子還會懂得顧上小的。
她慢慢走向兩人離開的那個房間,看見房門雖關起來,那窗戶卻是半掩的。朝縫隙內看進去,房裡的擺飾似是間小書房,高長恭坐在案桌後的軟墊上,宇文神舉則坐在有一點距離的客用軟墊上,兩人的面容皆顯得認真嚴肅。
她有些疑惑,決定湊耳上去,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你現在來追溯這些事又有什麼用?宇文邕都已經死了!他也老早就註定一定會死,你只能放開心胸去接受事實。」高長恭頗為無奈地教訓著眼前的男人。「我知道你很難受,但這副樣子像什麼男人?你還有妻子要養,難道你也要讓那些關心你的人感到難受嗎?」
「不行,想著吾皇壯志未酬的一生,我日夜都睡不著覺,被夢魘糾纏,我不能讓他的死不值得,非得為他做些什麼事不可。」宇文神舉垂頭喪氣地回了句話。
楊雪舞從側面看不清他的面容,卻能感覺他的眼窩似乎黑到凹陷進去,臉上雜亂的鬍渣多到嚇人,若不是這副身段與語調,她恐怕認不出這人是宇文神舉。
高長恭輕嘆口氣,拿起桌上盛著清茶的白杯喝了一口,緩緩道:「當初的確是我將你寫的信送去金安客棧的,不過那是在雪舞離開若安的住處以後。說來慚愧,我無意中撿到那張信,看了內容,才知道宇文邕中的毒,是因為當初救雪舞時被祖珽這個小人陷害所得,只怪我當時衝進去救人時來得太晚了,唉!」
「這麼說,雪舞嫂子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嗎?那她為什麼還願意留在皇上身邊?」宇文神舉聞言情緒激動起來,原本晦暗的眼眸似乎發出一點光彩。
「我不清楚她知不知道這件事,但我很確定的是,無論她知道與否,她都會留在宇文邕身邊。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們是彼此真心相愛,並不是愧咎還是報恩所致。」高長恭一臉嚴肅正色道。「雪舞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對愛是如何執著真誠,我還會不了解嗎?這件事除了我以外,恐怕沒其他人能解答你了。」
「那就好,吾皇沒有白白犧牲……他所愛的女人也真心愛著他,那就好、那就好……」宇文神舉感到無比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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