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誤會
一個多月後,於碧霄閣中,楊雪舞正對著兩名宮女模樣的少女耳提面命,教導她們有關宇文貞公主的照顧事宜。兩名少女皆是面露巧慧之人,正凝神靜聽,將她所言一筆一劃地仔細抄錄下來。
事實上,自楊雪舞幾年前改善宇文貞的生活環境、沐浴,以及飲食用品等物之後,她的皮膚病症受到長足的改善,也少有復發。但是楊雪舞這次回來後,一步入貞觀殿,便驚訝地發現許多以前訂下的規矩、物品全都變了調,她暗忖,大概是長久以來沒有專人時常盯著的緣故吧!
儘管宇文貞因為年紀漸長,皮膚抗病能力逐漸增強,不再生過如此嚴重的皮膚病,但據她身邊宮人所言,季節交替之際、公主誤聞宮外刺鼻香氣之時,總還是免不了蒙受一陣子皮膚紅腫搔癢之痛,可見這症狀與宇文貞的體質有關,極難完全治癒。
她知道自己無法一直陪伴在貞兒身邊,於是獻計獲得宇文邕的允許,從宇文貞身邊的宮人中仔細挑選了兩名心細思巧又讀過書的宮女,教導部分醫術醫理,嚴格訓練她們掌控公主的生活環境、飲食內容,以防皮膚病症再發。而這些人以後自然是要跟著公主住到襄陽長公主所在的竇府裡頭去。
為了怕宇文貞公主離了皇宮後便不理不從,宇文邕還下令給這些宮女們封了個「醫士」的名號,總管其事,如宇文貞不好好聽話即為違抗聖旨。
楊雪舞大嘆一口氣,如此大費周章、慎重其事,全是為了貞兒的以後著想,她怎還能大言不慚地說沒有人愛她,實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管好了身體上的病,也得治治心裡頭的病。這點讓楊雪舞傷透了腦筋,現今仍是毫無頭緒。
不過她心中其實還掛念著一件事,那就是再過沒多久就要出發的皇帝巡遊。她根本沒有自信在短短十天不到的時間內開導貞兒,但若是沒有完成這個任務,阿怪還會願意帶她出宮嗎?還會帶她去洛陽嗎?那麼更別提她想伺機尋找四爺與平安的想法也將落空。
為了這件事,她趁著中午和宇文邕在碧霄閣共用午膳的時候開口詢問:「貞兒的事情,雪舞還在想辦法,只是我目前很在意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怕我來不及開導貞兒,耽擱了阿怪出宮巡遊的計畫。」
宇文邕聽了這話,鎮定如常地緩緩道:「不用擔心,貞兒的事急不得。事實上,此次出宮巡遊外加入雲陽避暑之行,朕已下令取消。」
「為什麼?」楊雪舞聽了大為驚訝。
「巡遊是一定要去的,現在卻不是時候,除了貞兒之事外,一統齊國後還有許多枝節繁雜讓朕心煩,唉!太子從政的表現也差強人意。再加上陳國突然來攻,現已圍困我徐州彭城,朕現今焦頭爛額,正考慮要派何人前去支援。圍城之事非同小可,戰事一旦膠著,拖延上數月或餘年也或有可能,巡遊之事勢必暫緩。」宇文邕同時心中暗嘆,他壽命將盡,卻還有那麼多的事來不及完成,擊退陳國來攻之後,他還剩下多少時間?還來得及看上一眼雲陽的風光嗎?
而那個讓他失望的當朝太子,真能在他有生之年成長為具萬人之上風範的一國之君嗎?
楊雪舞見阿怪滿腹心事的模樣,知道他所言不過其中二三,如今他肩上的國事擔子之重,恐怕不是她一個小女子所能想像得到的。對此,她心中有著無限的憐惜與崇拜,憐惜阿怪以帶病之身勤政愛民的辛勞,崇拜他一國之君總攬其政、處事得宜的氣魄。
「阿怪,你辛苦了,你真是我所見過最了不起的皇帝。」她的目光靈動閃爍,透著一股真摯的情感直直望向眼前男人,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崇敬。
這道目光太過赤裸地直直望著,太過神似他心底意中人的神態,望得跟前男人一陣心動血熱,好一會兒才極不自在地移開對望的視線,輕咳一聲,清了嗓子後道:「雪舞,妳目前只要專心處理好貞兒之事,不需每日早晨陪朕待在御書房,朕若有需要再傳召妳即可。」
「我沒關係的,阿怪這麼忙碌,貞兒早上又有古琴課,雪舞能為阿怪多分勞一些是一些,只要阿怪別嫌雪舞什麼也不會就好。」楊雪舞急忙抓住一旁男人的袖子,表達自己想為國事盡一份心力的決心。
「雪舞其實很能幹的,總是幫朕預先過目一次摺子,然後分類整理得井井有條。例如妳常幫朕區分出彈劾、地方、國政、外交等等項目,甚至也先提綱挈領,建議朕優先批閱那些重要的奏摺。還有,妳夾在摺子裡的小紙條朕也看見了,儘管不是每一條建議都受用,朕還是受益良多,也因此擺脫幾件膠著的案子。說實話,有雪舞在身邊陪侍,朕感覺如魚得水。」這次換成是宇文邕定睛直視著楊雪舞,眸子裡的視線明朗如春,嘴角邊還帶著些讚許的笑意。
「哪裡,這本是為妾為臣應當所為之事。」楊雪舞聽見阿怪肯定自己的貢獻,心中感到歡喜卻又不好意思地微微垂首。
「還記得上一次,幽州地區因久旱不雨,駐軍的糧草告急,而就近的幾個州城也自顧不暇,無法適時調配米糧過去。是雪舞靈機一動,問朕邊關附近有沒一些臣服大周的邊疆民族?然後建議對附近的丁零人提出以十年歲貢換取三月糧草的交易,一解燃眉之急,此一大功勞朕又豈會忘記?」宇文邕覺得若不是因為陽壽將盡,他定會認為自己不知走了什麼好運,能在最需要用人之際,得了個聰慧能幹的紅顏知己。
一旁的楊雪舞抿唇微笑、滿心寬慰,心想能幫得上忙真好,她喜愛看見人們因滿足而露出的開心笑容,尤其這個人還是她關心與喜愛的阿怪,這也是她唯一能夠為將死的阿怪所做的事。
稍後,楊雪舞送宇文邕一行人出碧霄閣正門離去時,遠遠一旁的樹叢處竟有道人影閃動,楊雪舞背著樹叢沒有看到,宇文邕卻是敏銳地察覺到有人。
他邊向雪舞道別邊以眼角餘光注意著周遭動靜,果不其然,樹叢處再度發出細碎的雜聲並掉下幾片樹葉,似為某人見到一群人突然從碧霄閣裡走出來,才驚慌狼狽地躲藏起來。
哼!看來是個沒有武藝的笨拙太監!宇文邕對此因由了然於心。
「雪舞……」他突然移身靠近女人的身軀,伸手摟住她的纖腰,還微微前傾親了她的額頭一下。
「阿怪……皇……皇上!你……你……大庭廣眾下的,此舉不妥……」楊雪舞對宇文邕的舉止感到驚慌,他平時對己待之以禮,方才不是還一切正常如昔,怎麼就無預警突然來這麼一下?
「愛妾,有何不妥呢?」宇文邕溫柔笑問。
「嗯……因為……妾身怕羞……,而且妾身覺得皇上似乎跟平時不太一樣?」楊雪舞疑惑他刻意的親近與過於從容的態度,但礙於大庭廣眾之下,她只好也滿臉堆笑,以幽雅的妃嬪模式回應。
雖然她心底也早就有數,自己已經是皇上的妃嬪了,宇文邕就算說過要保她的清白,卻沒說過要一清二白完全不碰她一下。想起上回在阿史那皇后面前,他不就毫不在意地對自己胡來一通嗎?
這下可怎麼辦呢?楊雪舞焦急在心,若只是單純的端木琅也罷,偏偏這軀體裡還住著一個楊雪舞啊!楊雪舞是四爺的妻子,怎麼能與阿怪以親暱姿態來當一對夫妻呢?
「沒什麼,只是覺得愛妾的臉龐被外頭的陽光一照,白裡透紅的光澤甚是美麗,朕一時情不自禁……」宇文邕敷衍以對,語調顯得有些言不由衷。
「稟皇上,貞兒公主的事,妾身既然答應下來就一定會辦好,請皇上放心。不到一個時辰便是公主上課的時間,請皇上讓妾身備課。」她輕輕脫離宇文邕的輕摟,故意扯開話題、顧左右而言他。
心中暗忖,雖然他們兩人在外頭與眾人之前,也是以皇上下嬪正稱互相稱呼,但這男人剛剛叫自己愛妾嗎?她有沒有聽錯?他腦子裡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朕一時之間沒有重要急事,剛好也想看看貞兒,就讓朕陪愛妾一同散步前往貞觀殿前吧!」宇文邕說道。
楊雪舞心中暗暗叫苦,這疑似發春的男人竟然還不走,還要跟她一起散步!
他揮手撤下一干隨從,只留了何泉和兩個信任的宮女,遠遠地跟隨他們兩人身後。走著走著,楊雪舞發現自己的一隻纖手不知何時被男人的大手握住了,這般親暱之姿讓她驚出一身冷汗,實在體會不出被聖上寵愛的幸運與此時的柔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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