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傻戀
接下來的日子裡,宇文邕時不時會露出有些憨直的笑容,彷彿正處於戀愛中不可自拔的癡情男子,乍看下又像個想著愛人,導致心神總是不在其位的傻瓜。
也只有這樣的癡情傻瓜,才會拋棄了以往的冷靜謹慎,對於端木琅與楊雪舞相似一事,不再心懷芥蒂,反而欣然接受,甚至沉溺其中,就好像楊雪舞真的重新回到他身邊一樣。
宇文邕的深沉少了、心事淡了,笑容也慢慢多了起來,有時甚至是毫無顧忌地放聲大笑,這是他活到三十五歲以來從未嘗試過的愉悅生活。
他自欺欺人當作是奇蹟發生,當作這端木琅天賦異秉,像雪舞像到了底。他更不時自嘲,或許是因為他太想念雪舞,對雪舞的思念那麼深、那麼濃,想要找個她的替身,最後竟然連替身和真的雪舞都快要分不清了。
無所謂了!真真假假有何分別?反正他將要不久於人世,又何必計較太多呢?
這個彷佛從天上掉下來的女人,逐漸佔住他的心房,宇文邕幾乎日日召見「雪舞」陪在他身邊,一同處理政事、一同用膳,還一同賞景談心。比起從前楊雪舞懷著身孕待在皇宮裡卻和他刻意保持距離、心有隔閡的日子,現在的光景真是大不相同。
兩人雖無親密舉止,但並肩同行、毫無君臣距離的聊天說笑,令任何人在一旁看了,都會以為他們是對鶼鰈情深的夫妻。
不過城府深沉如宇文邕,哪能如此輕易就敞開心房,接受一個陌生女人?他剛開始也很訝異,世上竟還有像雪舞一般能不把他當君王看待的女人!還有能與他交心沒有距離的女人!不過,因為眼前的女人是自己的小雪舞,她和自己都同樣對她喚著「雪舞」這名字,事實上更因為,她的脾氣性格跟雪舞一模一樣、因為她就是真的楊雪舞,這件事逐漸變得理所當然。
而楊雪舞對這些快樂的時光卻感到一種既享受又充滿矛盾的心情,她隱隱發覺自己的心漸漸不受控制,彷彿什麼重要的東西在她不留意中已經慢慢失去,但她卻想不起來是什麼,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男人對自己的柔情蜜意,閃耀地幾乎讓她無法招架。
她雖不能夠接受這分感情,卻可以容許自己的初衷:要讓這個男人活的開心快樂,而不加以冷淡拒絕。事實上,看到阿怪因為她而露出的燦爛笑容,她喜悅的程度絲毫不下於眼前快樂到嘴角彎到收不起的男人。
「雪舞妳不要走了,就坐在朕旁邊陪侍吧!妳今日穿的這條青色繡花百蝶羅裙實在美麗。」某日在御書房中,宇文邕望著他美麗可愛的小雪舞,又說出一番不知所謂的稱讚。
「阿怪,你又說話不說重點,到底是裙子美還是人美呢?」楊雪舞故意逗著宇文邕,想教他坦率稱讚女孩子的方法,誰叫他老是只誇女人的衣服美。
「是這條美麗的裙子讓朕的小雪舞變得更美了,美得讓朕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怔怔地望著眼前身段容貌皆出落地無可挑剔的美人,但最吸引他目光的還是穿透過這些皮相,那美麗軀體裡靜靜潛伏著的靈魂。
「好!看在你這次回答得還不錯,雪舞放你一馬。咱們趕緊來處理正事吧!」楊雪舞纖眉一揚、輕輕勾起粉頰一側的嘴角,俏皮回應。那副純真可愛的模樣,直讓宇文邕有想要擰起她的直挺小鼻,給個親暱教訓的衝動。
儘管沒真的動起手來,男人的嘴角還是為心中想法彎起了幸福的微笑弧度。
他的視線移到眼前案桌上的奏摺,提起一支狼毫毛筆,便要沾墨寫字,才發現跟前硯台空空如也。也對,他把平時跟在御書房服侍的太監、侍史全叫退了下去,難怪沒有人替他磨墨。
正遲疑間,一隻纖白小手已經湊了上來,另一隻手抓住小手邊寬大的衣袂,認真地研磨起墨汁,那默契正如同以往在御書房裡,他和雪舞合作無間的模樣。
他不由自主看著她磨墨的模樣,回想起從前某日雪舞臉上不小心沾著墨水的一幕記憶,心中本來滿是觸景生情的愁苦,慢慢消弭,有太多的遺憾與懷念竟被慢慢填補上。
突然興起的一股慾望與貪心,讓他想要嘗試更多事情,那些他曾經不敢做而感到遺憾的事。
「雪舞,妳…」他有些猶疑地出了聲。
「阿怪什麼事?」楊雪舞邊磨墨邊做出了回應。
「嗯,咳咳!朕一直想要……試試看一件事……想請妳幫個忙!」宇文邕雖然吞吞吐吐,還是艱難地說了出來。
「雪舞若能幫得上忙,阿怪儘管吩咐。」她從容大方地回道。
「這個……嗯……妳可否捏捏朕的臉頰,對著朕叫一句心肝寶貝。」宇文邕說出這個與他身分毫不相稱的要求後,臉頰有些微紅,然後靜在原地等待雪舞的詫異與遲疑。
但是眼前女人沒有絲毫詫異遲疑,連問句為什麼都沒有,就湊上前來,伸出兩隻纖白玉手,拉著宇文邕的臉頰甜膩叫道:「心肝寶貝。」
什麼東西滑落讓他震了一下。
「阿怪!你……落淚了。」楊雪舞被他嚇了一大跳,那淚珠就如同斷線珍珠瞬間撒落在他的臉頰與楊雪舞的手指頭上。
「朕只是眼睛突然有些疼痛!」宇文邕也對自己的反應嚇了一跳。
怎麼會這樣?對!一定是眼睛不適,御書房裡怎會有砂子?搞不好是灰塵太多,該叫何泉好好管管那些清掃的宮女,別讓她們偷懶了!
楊雪舞心裡感到有些難受,只好尷尬地笑一笑,為了保存阿怪的帝王顏面,她主動說道:「我覺得可能是砂子跑到眼睛裡了,不要緊,讓雪舞來幫阿怪看看嚴不嚴重。」她一邊說話一邊將臉湊近宇文邕眼前,想要為他診治。
眼前女人與自己如此靠近,宇文邕覺得似乎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氣,感受到她吐出的芬芳氣息。他伸手攬住雪舞的腰肢,一個輕柔的迴轉,轉眼間女人已被緊擁在懷中,半坐臥在他的大腿上。
「阿怪,你這是做什麼?」楊雪舞驚慌大喊,臉蛋也慢慢變得通紅。
但這一聲喊叫似乎沒有鑽進他的耳朵,宇文邕只顧著凝視著雪舞的眼眸,用手掌輕撫她的臉龐,細細柔柔的,一遍又一遍,如在輕撫一件稀世珍寶。「朕真的可以把妳當成雪舞嗎?真的可以嗎?妳會不會也突然消失在朕面前?」
宇文邕的舉動讓楊雪舞失神,喉頭像是有團滾燙的烈火在燒,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那烈火甚至延燒至心房,讓她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阿怪,你的眼疾嚴重,雪舞沒辦法醫治,我這就去太醫署找其他太醫過來。」她說著就勉力跳開宇文邕的懷抱,快速奔出御書房。
「雪舞,不用了!等等。」她不顧男人的叫喚,只是一股勁地往前衝,彷彿背上生翅。
但倉皇奔跑的楊雪舞沒有直奔太醫署,她再也隱藏不住自己波濤洶湧的情緒,移身躲入碩大的御花園中,藏在一棵沒有人的大樹下放聲大哭。
她狂亂的心不斷喊著:對不起!對不起!雪舞現在才發現,其實雪舞心中一直有阿怪的一塊位置存在,但雪舞是四爺的妻子,除了四爺,我心中不可以再有別人。
對不起!阿怪。 她心中一陣告白後,再度失聲痛哭,哭得比方才更加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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